李白《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全诗赏析
昨夜吴中雪,子猷佳兴发。
万里浮云卷碧山,青天中道流孤月。
孤月沧浪河汉清,北斗错落长庚明。
怀余对酒夜霜白,玉床金井冰峥嵘。
人生飘忽百年内,且须酣畅万古情。
君不能狸膏金距学斗鸡,坐令鼻息吹虹霓。
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
世人闻此皆掉头,有如东风射马耳。
鱼目亦笑我,谓与明月同。
骅骝拳跼不能食,蹇驴得志鸣春风。
《折杨》《黄华》合流俗,晋君听琴枉《清角》。
《巴人》谁肯和《阳春》,楚地犹来贱奇璞。
黄金散尽交不成,白首为儒身被轻。
一谈一笑失颜色,苍蝇贝锦喧谤声。
曾参岂是*者?谗言三及慈母惊。
与君论心握君手,荣辱于余亦何有?
孔圣犹闻伤凤麟,董龙更是何鸡狗!
一生傲岸苦不谐,恩疏媒劳志多乖。
严陵高揖汉天子,何必长剑拄颐事玉阶。
达亦不足贵,穷亦不足悲。
韩信羞将绛灌比,祢衡耻逐屠沽儿。
君不见李北海,英风豪气今何在!
君不见裴尚书,土坟三尺蒿棘居!
少年早欲五湖去,见此弥将钟鼎疏。
2.子猷:《世说新语·任诞》:"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此以子猷拟王十二。
3.中道:中间。流孤月:月亮在空中运行。
4.苍浪:即沧浪。王琦注:"沧浪,犹沧凉,寒冷之意。"这里有清凉的意思。河汉:银河。
5.长庚:星名,即太白金星。《诗·小雅·大东》:"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古时把黄昏时分出现于西方的金星称为长庚星。
6.玉床:此指井上的装饰华丽的栏杆。
以上十句为第一段,描写王十二雪夜独酌、怀念远人(李白)的情景。
7.狸膏:用狐狸肉炼成的油脂,斗鸡时涂在鸡头上,对方的鸡闻到气味就畏惧后退。金距:套在鸡爪上的金属品,使鸡爪更锋利。
8.坐令句:王琦注:"玄宗好斗鸡,时以斗鸡供奉者,若王准、贾昌之流,皆赫奕可畏"。李白《古风·大车扬飞尘》:"路逢斗鸡者,冠盖何辉赫,鼻息干虹霓"。
9.哥舒:即哥舒翰,唐朝大将,*哥舒部人。曾任陇右、河西节度使。《太平广记》卷四九五《杂录》:"天宝中,哥舒翰为安西节度使,控地数千里,甚著威令,故西鄙人歌之曰:'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吐蕃总杀尽,更筑两重濠。'"西屠石堡:指天宝八载哥舒翰率大军强攻吐蕃的石堡城。《旧唐书·哥舒翰传》:"吐蕃保石堡城,路远而险,久不拔。八载,以朔方、河东群牧十万众委翰总统攻石堡城。翰使麾下将高秀岩、张守瑜进攻,不旬日而拔之。上录其功,拜特进,鸿胪员外卿,与一子五品官,赐物千匹,庄宅各一所,加摄御史大夫。"紫袍:唐朝三品以上大官所穿的服装。
10.直:通"值"。
以上九句为第二段,揭露当时权贵当道,专横跋扈,正直的读书人却被排斥。此明为王十二鸣不平,实亦己之不平。
11.明月:一种名贵的珍珠。《文选》卷二九张协《杂诗十首》之五:"鱼目笑明月"。张铣注:"鱼目,鱼之目精白者也。明月,宝珠也。"此以鱼目混为明月珠而喻朝廷小人当道。
12.骅骝:骏马,此喻贤才。蹇驴:跛足之驴,此喻奸佞。
13.《折扬》、《黄华》:黄华又作皇华、黄花。《庄子·天地》:"大声不入于里耳,《折杨》、《皇华》则嗑然而笑。"成玄英疏:"《折杨》、《皇华》,盖古之俗中小曲也,玩狎鄙野,故嗑然动容"。《清角》:曲调名。传说这个曲调有德之君才能听,否则会引起灾祸。据《韩非子·十过》载:春秋时晋平公强迫帅旷替他演奏《清角》,结果晋国大旱三年,平公也得了病。
14.《巴人》:即《下里巴人》,古代一种比较通俗的曲调。《阳春》:即《阳春白雪》,古代一种比较高雅的曲调。奇璞:《韩非子·和氏》:"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奉而献之厉王。厉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和为诳而刖其左足。及厉王薨,武王即位,和又奉其璞而献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和为诳而刖其右足。武王薨,文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于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泪尽而继之以血。王闻之,使人问其故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此吾所以悲也。'王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宝焉。遂名曰和氏之璧"。
15.苍蝇:比喻进谗言的人。《诗·小雅·青蝇》:"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谗言。"贝锦:有花纹的贝壳,这里比喻谗言。《诗经·小雅·巷伯》:"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太甚。"两句意为:谈笑之间稍有不慎,就会被进谗的人作为罪过进行诽谤。
16.曾参:春秋时鲁国人,孔子的门徒。《战国策·秦策二》:"曾子处费,费人有与曾子同名姓者而*。人告曾子母曰:'曾参*。'曾子之母曰:'吾子不*'。织自若。有顷焉,一人又曰:'曾参*'。其母尚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参*'。其母惧,投杼,逾墙而走"。
以上十四句为第三段,通过一连串的比喻,揭露当时是非不明、邪正不分的社会现实;抒写自己曲高和寡,遭人谗毁的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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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白《秋登宣城谢脁北楼》全诗及赏析
【**--教案】
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江城:泛指水边的城,这里指宣城。唐代江南地区的方言,无论大水小水都称之为“江”。
参考译文
江边的城池好像在画中一样美丽,山色渐晚,我登上谢朓楼远眺晴空。
两条江之间,一潭湖水像一面明亮的镜子;江上两座桥仿佛天上落下的彩虹。
橘林柚林掩映在令人感到寒意的炊烟之中;秋色苍茫,梧桐也已经显得衰老。
除了我还有谁会想着到谢朓北楼来,迎着萧飒的秋风,怀念谢先生呢?
《秋登宣城谢脁北楼》是唐代伟大诗人李白的作品。这是一首风格独特的怀旧诗,前面主要内容是写景状物,描写了登上谢脁楼所见到的美丽景色,而在最后点明怀念谢脁,抒发了诗人对先贤的追慕之情。全诗语言清新优美,格调淡雅脱俗,意境苍凉旷远。
宣城地处皖南,向以名山胜水而著称,所以开篇就以“江城”、“山晚”领起,指明宣城依山傍水的地理特征。“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为我们展现了一幅明丽的画面:秋天的一个傍晚,登上宣城北楼眺望,晴空之中,远山之上,一抹斜阳,照耀着眼前的江城,就象一幅美丽的风景画!诗人开门见山,一开头就把所见景色概括了出来,马上抓住人心。严羽《沧浪诗话》云:“太白发句,谓之开门见山。”指的就是这种表现手法。
接下来他用“明镜”“彩虹”突出“江城如画”,具体地展现了双桥流水的美丽景色。宛溪、句溪这两条溪水,清澈透亮,如同明镜,夹城而流;宛溪上的凤凰桥,句溪上的济川桥(隋文帝开皇年间建造的拱桥),如同两条美丽的彩虹横跨河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像在画中。
第三联写地上风物。“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形象地描绘出人家炊烟在秋空里袅袅升起,炊烟笼罩下的橘树柚树,已带有几分寒意,梧桐也已染上枯*秋色,显出了衰老的姿态。在这里,随着诗人视线的转移,景色也发生了变化,感情也随景而迁。 “寒”、“老”二字点出了秋凉的景色,使人感到已是秋光渐老之时。不仅写出了秋景,而且也透露出诗人带有微微凉意的心境,完整而又有层次。
最后两句,更是有感而发,直抒胸臆。“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诗人站在谢眺楼上,深藏在心底的孤独之感被引发出来。有谁能理解我此时在北楼上,迎着拂拂的秋风,怀念谢眺的心情呢!谢朓被萧遥光诬陷,死于狱中;李白也是因为被人陷害,离开长安,浪游宣城,*上一事无成,一种深重的孤独失意之感溢于纸上,笼罩全文。使他感慨万端,不能自己。末联的反诘语气,更加突出地表现了作者的郁闷和不平,大大增强了艺术*力。
2、《金昌绪·春怨》全诗阅读答案 原文翻译 注释 赏析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这首诗,语言生动活泼,具有民歌色彩,而且在章法上还有其与众不同的特点:它通篇词意联属,句句相承,环环相扣,四句诗形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达到了王夫之在《夕堂永日绪论》中为五言绝句提出的“就一意圆净成章”的要求。这一特点,人所共称。谢榛在《四溟诗话》中曾把诗的写法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句一意”,“摘一句亦成诗”,如杜甫诗“日出篱东水,云生舍北泥。竹高鸣翡翠,沙僻舞鹍鸡”(《绝句六首》之一),属于此类;另一种是“一篇一意”,“摘一句不成诗”,这首《春怨》诗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更赞美这首诗的“篇法圆紧,中间增一字不得,著一意不得”。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也说:“一气蝉联而下者,以此为法。”
但这些评论只道出了这首诗的一个方面的特点,还应当看到的另一特点是:它虽然通篇只说一事,四句只有一意,却不是一语道破,一目了然,而是层次重叠,极尽曲折之妙,好似抽蕉剥笋,剥去一层,还有一层。它总共只有四句诗,却是每一句都令人产生一个疑问,下一句解答了这个疑问,而又令人产生一个新的疑问。这在诗词艺术手法上是所谓“扫处还生”。
诗的首句似平地奇峰,突然而起。照说,黄莺是讨人欢喜的鸟。而诗中的女主角为什么却要“打起黄莺儿”呢?人们看了这句诗会茫然不知诗意所在,不能不产生疑问,不能不急于从下句寻求答案。第二句诗果然对第一句作了解释,使人们知道,原来“打起黄莺儿”的目的是“莫教枝上啼”。但鸟语与花香本都是春天的美好事物,而在鸟语中,黄莺的啼声又是特别清脆动听的。人们不禁还要追问:又为什么不让莺啼呢?第三句诗说明了“莫教啼”的原因是怕“啼时惊妾梦”。但人们仍不会满足于这一解释,因为黄莺啼晓,说明本该是梦醒的时候了。那么,诗中的女主角为什么这样怕惊醒她的梦呢?她做的是什么梦呢?最后一句诗的答复是:这位诗中人怕惊破的不是一般的梦,而是去辽西的梦,是惟恐梦中“不得到辽西”。
到此,读者才知道,这首诗原来采用的是层层倒叙的手法。本是为怕惊梦而不教莺啼,为不教莺啼而要把莺打起,而诗人却倒过来写,最后才揭开了谜底,说出了答案。但是,这最后的答案仍然含意未伸。这里,还留下了一连串问号,例如:一位闺中少女为什么做到辽西的梦?她有什么亲人在辽西?此人为什么离乡背井,远去辽西?这首诗的题目是《春怨》,诗中人到底怨的是什么?难道怨的只是黄莺,只怨莺啼惊破了她的晓梦吗?这些,不必一一说破,而又可以不言而喻,不妨留待读者去想像、去思索。这样,这首小诗就不仅在篇内见曲折,而且还在篇外见深度了。
如果从思想意义去看,它看来只是一首抒写儿女之情的小诗,却有深刻的时代内容。它是一首怀念征人的诗,反映了当时兵役制下广大人民所承受的痛苦。
3、《咏怀八十二首阮籍》原文 赏析
杨朱泣歧路,墨子悲染丝。揖让长离别,飘飖难与期。岂徒燕婉情,存亡诚有之。萧索人所悲,祸衅不可辞。赵女媚中山,谦柔愈见欺。嗟嗟涂上士,何用自保持?
理解这首诗的关键,在于认清诗中几个典故的背景和用意。下面先从第三、四句说起。
“飘飖”一词,出于《诗经·豳风·鸱鸮》。《诗序》曰:“《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这一说法则又出于《尚书·金縢》,司马迁在《史记·鲁周公世家》中也曾承用,后人于此都无异说,阮籍的意思也不可能有什么两样。但阮籍在形容周公忧惧之心的“飘飖”二字底下接上“难与期”三字,则非直咏原来的史实可知,这里只是反其意而用之,对此表示存疑之意。显然,他是另有一番用意才使用这个典故的。
周公影射何人?不难想到,此人指的是曹操。曹操一直把自己比作周公。他也有招纳贤士的作风,所以《短歌行》中有句曰:“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他也有东征的历史,所以《苦寒行》中有句曰:“悲哉《东山》诗,悠悠使我哀。”但也由于功高震主,旁人疑其有不臣之心,因而建安十五年《让县自明本志令》中又说:“所以勤勤恳恳叙心腹者,见周公有《金縢》之书以自明,恐人不信之故。”说明他像当年“周公救乱”一样,怕“成王未知周公之志”,所以有《鸱鸮》中的“风雨所漂摇”之感。然而不管他怎样信誓旦旦,援《金縢》以自明,阮籍却是认为“难与期”而仍然表示不信。
问题何在?因为曹操决非存心归政于成王的周公。他实际上只是充当了周文王的角色。
建安十七年,曹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如萧何故事。十八年,策为魏公,加九锡。二十一年,进爵为魏王。二十二年,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以五官中郎将曹丕为魏太子。这时曹操的臣下都已按捺不住了,觉得这出周公辅成王的滑稽戏不必再演下去了,于是纷纷有人前来劝进。曹操却说,“‘施于有政,是亦为政。’若天命在吾,吾为周文王矣。”(见《三国志·魏书·武帝纪》裴松之注)这就表明曹操本人不想再去改演其他角色,他已把未来的武王——曹丕安排在接班人的位子上了。
果然,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去世,同年十月曹丕代汉称帝。一切都在曹操的计划之中。历史的发展表明,“曹公”自明心迹的《金縢》之言,又怎能信以为真?
但当代的这位周武王却并非使用武力夺取天下,因为汉室太衰弱了,于是这一次的改朝换代采取了武戏文唱的方式,曹丕迫使汉献帝用禅让的名义交出了刘氏天下。
曹氏父子苦心筹划的目的实现了。《三国志·魏书·文帝纪》黄初元年裴松之注引《魏氏春秋》曰:“帝升坛礼毕,顾谓群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说明他是多么踌躇满志。因为曹氏上下两代取得**时没有采取什么粗野的手段,他们都是以圣人的姿态临朝亲政的。
但这样的禅让与原来意义上的禅让毕竟相去太远了。按“禅让”一词,古代亦作“揖让”,《韩非子·八说》曰:“古者人寡而相亲,物多而轻利易让,故有揖让而传天下者。”先秦诸子于此有类似的陈述,认为尧之禅舜,舜之禅禹,都发生在远古时代,那时风俗淳朴,原来的君主确是真心实意地在让贤。只是此风一开,后代那些觊觎权位的人却常是利用“禅让”的名义窃取**,逼迫主子让出君位了。就在春秋、战国之时,也就多次出现过“禅让”的事件,例如燕国的子之曾用权术诱使王哙让出君位,真的实现了异姓之间的“揖让”。
显然,后代那些充满着奸诈手腕的“禅让”,已经把古代那种充满着光明正大的优美感情的“禅让”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尧、舜、禹之间那种出之于公心的美好*理想,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所以阮籍慨叹地说“揖让长离别”矣!
曹操为了牢固地控制汉献帝,不让宫廷中再次出现伏后事件,建安十八年时还把三个女儿许配给刘姓天子。夫妇好合,“燕婉之求”,这本来是人生的美事,然而这种出于*需要的结合,首先考虑的是有关**得失的利害关系,所以阮诗在“揖让”“飘飖”之后又接上了“岂徒燕婉情,存亡诚有之”二句,把婚姻问题和国家存亡之事联系了起来。按“燕婉”一词,出于《诗经·邶风·新台》,用来指称婚姻之事,那是没有什么疑义的。这次曹、刘之间的联姻事件随后又有了新的发展,所以阮籍引用了历史上的另一个典故,指出它漂亮的帷幕下掩盖着的悲剧性质。
所谓“赵女媚中山”,本事出于《吕氏春秋·孝行览·长攻》篇,说的是春秋时期通过婚姻而进行的一项阴谋勾当。赵襄子承他父亲赵简子的遗教,谋取代王的国土。他利用“代君好色”的弱点,“以其弟姊妻之”,然后“谒于代君而请觞之”,席间杀了代君及其从者,“因以代君之车迎其妻。其妻遥闻之状,磨笄以自刺。”这一事件还记载在《史记·赵世家》中。阮诗误以“代”为“中山”,则是由于魏晋南北朝时的诗人使用典故时比较随便,还不注意考订的缘故。(参看黄节《读阮嗣宗诗札记》,萧涤非笔记,载《读诗三札记》。)
赵女发现自己受了欺骗。她的出嫁与人,只是出于父兄*上的需要,对于她个人的幸福,没有加以一丝考虑,她的悲愤,是可想而知的。女子出嫁从夫,她的利害得失,已与丈夫的地位结合起来,这时她自然会站在夫家的立场来反对兄弟的逼迫。阮籍的这个典故用得何等贴切!现实生活中的那位“赵女”,已经立为汉帝皇后的曹节,对于曹丕的逼迫也是悲愤异常,站在刘家的立场予以严厉的谴责。《后汉书·(献穆曹)皇后纪》曰:“魏受禅,遣使求玺绶,后怒不与。如此数辈,后乃呼使者入,亲数让之,以玺抵轩下,因涕泣横流曰:‘天不祚尔!’左右皆莫能仰视。”大约要数这位被充作“媚”物的曹女,对乃兄“禅让”时玩弄的手腕,那种凶恶而又出之以伪善的表演,知之最深,因而厌恶特甚的了。
什么周公的《金縢》之志,什么舜禹的揖让之轨,在后代历史中就没有出现过。“揖让长离别,‘飘飖’难与期”,这是诗人的感受,也是活生生的现实。
曹女充当父兄的*工具,从出嫁那天起就并非单纯为了燕婉之情。她与汉献帝的结合,关系到国家的或存或亡,然而“祸衅”终究“不可辞”,原因在于“谦柔愈见欺”。这时的汉室帝后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卫的能力,只能为号称“周公”、“舜”、“禹”的野心家所摆布,叫他们演出什么戏就照本宣科。“萧索人所悲”,何况那些身临其境的人,曹女只能“涕泣横流”,而敏感的诗人也就“怵惕常若惊”了。
《文心雕龙·事类》篇中说:“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者也。”阮籍在《咏怀》诗其二十中援用上述几件“古”事,它所证明的“今”事,只能指曹氏父子与汉献帝之间的关系,除此之外别无他事可作解释。因为司马氏父子没有把女儿许配过曹氏的三位幼主。
但阮籍写作这诗可也不能理解为只是针对曹氏一家而言。他所抒发的郁愤,如此深沉,如此真切,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也有亲身的感受,他对此有切肤之痛。
“揖让”“飘飖”等事,不光发生在汉末魏初,而且在他眼前又一次地重现了。司马氏父子俨然是当代的“周公”,而且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重演“舜禹之事”。不幸的是,阮籍本人也给卷入了这一历史事件之中。
权臣的谋取**,完成“禅让”的典礼,事先总要经过一道封王、加九锡的手续,表示他功烈辉煌,可以继承前朝基业而无愧。魏元帝曹奂景元四年,司马昭进位相国,封晋公,加九锡,完成了“禅让”前的准备。而这篇劝说司马昭接受殊礼的大作,却是出于阮籍的手笔。这也就是保存在《文选》中的《为郑冲劝晋王笺》一文。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父子三人的阴险毒辣,又远远地超过了曹氏父子。阮籍对于这一些*活动的用意,自然洞若观火。他是多么不愿意干这违心的勾当!但由于他文名太大,而谄媚逢迎如司空郑冲之流却偏要借重他的文章来劝进,阮籍虽想托醉推辞,无奈那些人偏不肯放过,还要派人前来催逼,阮籍深知此中利害,也就不再采取消极抵制的办法,一气呵成草成此文呈上。就在这一年阮籍也就去世了,因而未能看到后年演出的“禅让”大典,但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揖让长离别,‘飘飖’·难与期”,他对眼前发生、亲身经历的事有着极为深刻的体会。
这就可以回到诗的开端来了。“杨朱泣歧路,墨子悲染丝”,阮籍引用《淮南子·说林篇》中的这两个故事,列于全诗之首,抒写他的心情,定下了一个悲慨的基调。人在纷乱的政局中徬徨。面前的歧路,可以往南,可以往北,稍一不慎就会误入歧途;本色的素丝,可以染黄,可以染黑,浮华的外形常是掩盖着本质。世事翻覆,无所定准。自命忠诚的人,却包藏着祸心;进行*勾当时,却穿戴起神圣的黻冕。冷眼旁观的人,既不能退出舞台,有时还不得不前去充当不愉快的角色。阮籍有感于此,自然要既悲且泣了。
阮籍本是局外的人,与“禅让”双方都没有什么深的关系,也不像那些趋炎附势的人那样想要从中得利,然而世事如此,不由自主,污秽的*漩涡,硬是把他卷入其中,于是他在诗的结束时沉痛地提出了问号:“嗟嗟涂上士,何用自保持?”这是发自内心的悲叹:生逢乱世,何以保此洁白之躯?
沈德潜《说诗晬语》曰:“阮公《咏怀》,反覆另乱,兴寄无端,和愉哀怨,俶诡不羁,读者莫求归趣。”但若掌握住作者思绪的脉络,联系其时代背景,则还是有可能推究其用意之所在。即如《咏怀》其二十这一首诗,似乎迷离恍惚,不可捉摸,然而试作探究,则又觉得章法甚明,每一句话都可以找到着落。只是诗中的寓意大家为什么视而不见?原来过去的研究工作者总是有一种成见,以为阮籍乃阮瑀之子,而阮瑀是曹操的僚佐,因此大家都把他看作忠于曹魏**、反对司马氏父子的坚定分子。这种看法有其合理的地方,阮籍确是不满于司马氏父子的弄权,同情于曹氏子孙的萧索,但他既未受知于曹氏,也不愿为司马氏出力,用诗中的话来说,他只是一名·“嗟嗟涂上士”罢了。阮籍是受老庄思想影响很深的人,齐物等量,并不忠于一家一姓,因此他既不是司马氏的佞臣,也不去做曹氏的忠臣,后人硬要把他归入曹魏阵营之中,有些篇章也就难于作出解释了。
阮籍“本有济世志”,对自魏明帝起的*风气甚为不满,这在《咏怀》诗中有所发抒,前人也已指出,但他对曹操、曹丕加以抨击,却是从未有人想到过。其实阮籍持有这种观点也是容易理解的。《晋书》本传上说他“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可以想见,他对当代那些逐鹿之徒难道会看得比“竖子”还高明些么?“竖子”之中,难道不可以包括曹操父子和司马懿父子么?
阮籍眼界开阔,好作哲理上的探索。他在《咏怀》诗中的见解,统观古今世变,洞察当前人情,因而悲愤郁塞,歌哭无端。钟嵘《诗品》评其诗曰:“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也就点明了《咏怀》诗的特点:言虽浅近易晓,然而寄托的理想,抒发的感情,却是俯仰今古,感喟莫名。
古往今来,在君权的争夺上演出了一幕幕的丑剧,使他感到由衷的厌恶,于是他设想有那么一个社会,没有君臣之别,没有强弱之分,大家都能顺其自然,尽其天年。《大人先生传》中形容这种无君的社会是:“明者不以智胜,暗者不以愚败;弱者不以迫畏,强者不以力尽。盖无君而庶物定,无臣而万事理。保身修性,不违其纪,惟兹若然,故能长久。”这种*理想,正是他在多次经历了“周公见志”“舜禹揖让”之后才提出来的。
4、王维的诗:栾家濑的赏析
年代:唐作者:王维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
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
山谷中的溪水蜿蜒曲折,深浅变化莫测。有时出现一深潭,有时出现一浅濑。所谓濑,就是指从石沙滩上急急溜泻的流水。这流水虽然湍急,但明澈清浅,游鱼历历可数,鹭鸶常在这里觅食。它把水脚静静*在水中,树枝似的一动不动,直到**大意的游鱼游到嘴边,才猛然啄取。正当鹭鸶全神贯注地等候的时候,急流猛然与坚石相击,溅起的水珠象小石子似的击在鹭鸶身上,吓得它“扑漉”一声,展翅惊飞。当它明白过来这是一场虚惊之后,便又安详地飞了下来,落在原处。于是,小溪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
《栾家濑》这首小诗写的就是这么一个有趣的情景。“飒飒秋雨中”,这一句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是紧要之笔。因为有这场秋雨,溪水才流得更急,才能溅起跳珠,惊动白鹭。“浅浅石溜泻”,正面描绘栾家濑水流的状态。“浅浅(jiān间)”,同“溅溅”,水流急的样子。“泻”字也极传神,湍急的流水从石上一滑而过,一泻而逝。正因为水流很急,自然引出水石相击、“跳波自相溅”的奇景。前三句,实际上都是为第四句作铺垫,为烘托“白鹭惊复下”而展开的环境描写。白鹭受惊而飞,飞而复下,这是全诗形象的主体,诗人着意描写的也就是这场虚惊。诗人巧妙地以宁中有惊、以惊见宁的艺术手法,通过“白鹭惊复下”的一场虚惊来反衬栾家濑的安宁和静穆。在这里,没有任何潜在的威胁,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宁静生活。这正是此时走出*漩涡的诗人所追求的理想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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