碌碡记散文
一
“碌碡不是一块有毒的石头。它是我们队的一个社员,骡马驴牛也都是社员,不记工分的社员。”耕爷讲这话的时候,身子骨还硬朗得厉害,黝黑的肩膊给大太阳照着,就像一块坚硬的碌碡石。
我喜欢在打谷场的外圈追逐一架奔跑的碌碡。当然,看起来笨头笨脑的碌碡自己是不会跑步的,带领它奔跑的是一头大黑驴或一头老黄牛,使唤老黄牛的是满仓,使唤大黑驴的是满囤。
过了中元节,郭庄的云彩一天比一天好看。好看的云彩,映着大地上渐渐红透的高粱,金色的谷穗,黑色的豆荚,皴*芝麻,嬉笑的玉米棒子。开场的日子就快到了。
场院里的事,耕爷说了算。耕爷是一条街上百里挑一的好把式,连队长都听他的。按耕爷的吩咐,早在前一个集日,库管员就添齐了场里用的扫把、杈子、簸箕、口袋、大绳。满仓、满囤套上牲口,从大清早起就一圈一圈轧场。轧场,又叫杠场,是开场的序曲。先扫场,夏天里刮风下雨场院淤积的枯树叶、柴禾尖、小坷垃、小砖头儿,一点都不能留下。扫完场,还要垫场。再平整的场,也禁不起一场一场暴雨的击打,收过麦子之后,打谷场闲下来,雨水成了常客,放学的孩子在雨水中追打,牛、驴、马、骡经过场院到坡下的南大坑饮水,社员穿过这里去村南的老滩地耪热苗,场里印下一季子的脚印,长的、短的、圆的、扁的,太阳出来,下火似的往死里晒,脚印干了,变成深深浅浅的泥酒盅儿。场垫好了,再潲水。旁边南大坑的水,扁担吱咛吱咛晃着,两分钟就一挑子。水潲得匀匀的,不漫不淤,缓一黑夜,转天早晨细细地撒上麦糠,然后牲口拉着碌碡一圈圈碾轧。
轧好的场,又瓷实又干爽,平滑白净,像一面镜子,平置于村庄的深处。新轧过的打谷场,能照见云彩的影子,也能照见郭庄最俊秀的姑娘。耕爷说,碌碡轧场,自己给自己打场子。整个秋天,碌碡是场院里最大的角儿。没个好场子,角儿们怎能唱成一台好戏。
碌碡的戏份,其实很单调。大地里拉回连枝带蔓子的绿豆、赤小豆、豇豆,高粱、谷子、黍子的穗头,在场院里匀匀地摊开、晒透,就该着碌碡登场了。打谷场分了东西两片,一架碌碡碾东头的豆秸,一架碌碡轧西边的谷穗儿。黑驴、黄牛带着碌碡一圈一圈转,一边转一边“吱咛吱咛”念着谁也听不懂的道白。“嘚——吁——”“嘚——吁——”人在吆喝牲口,满仓的嗓子厚,满囤的嗓子高。
“吱咛吱咛”,“嘚——吁——”;“吱咛吱咛”,“嘚——吁——”。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唱和、呼应,场里的人却没谁听够听烦。石头、牲口和人,还有脚底下的庄稼,就是靠着这么几个字,这么轮回的声音,达成一种默契。一圈,两圈,三圈,一年,两年,三年。“庄稼没场,孩子没娘。”在“娘”的怀抱里,庄稼完成一个生命轮回的最后转身,珍珠翡翠白玉金豆一般回报给忙碌了一年的农人。
耕爷圪蹴在场边的一棵大杨树底下,闭着眼睛像是打盹。忽然,他站起身子,把肩上搭着的白粗布汗衫往上一抖,西边的碌碡、牲口、人马上停了下来。耕爷的汗衫,就是打谷场上的令旗。耕爷不用上眼盯着,光是听碌碡的“吱咛”,听牲口、人在谷物上踏过的声音,他就知道是该翻场还是该挑场了。
翻场、挑场是女人们的活计。打黄豆、绿豆或红小豆的时候,翻场、挑场是很好看的。碌碡碾轧后的豆秸,细碎服帖,未及挑场的木杈伸到近前,已见滚圆的豆子们躲在碎豆秸之间眨巴眼睛。豆秸给木杈一杈一杈轻轻抖动着挑到一边,豆子们蹦跳着落到地上趁势亲热地拥在一堆儿。刚打下的豆子油亮而鲜艳,忍不住撮一把,捧在手心里,左看右看。多漂亮的粮食!居然是一架粗笨的碌碡给碾轧出来的。
一架碌碡,少说也得三五百斤的重量。但它却如此精妙地在麦芒谷壳豆荚里释放出一颗颗的粮食,成袋成筐成堆成囤的粮食。碌碡轧出的粮食,无论饱满还是干瘪,都保留了温润、纯粹的光泽,你可以从这样的一粒粮食,看到四季里的风霜雪雨,阴晴圆缺。
不上碌碡,庄稼就只是庄稼。经了碌碡,庄稼才能变成粮食。
二
碌碡是谁发明的,碌碡为什么叫碌碡,碌碡的字里为什么有个“毒”?上二年级那年初夏,我问打麦场边上坐着的耕爷。
耕爷须发皆白,光膀,肩膀头上搭一件白布汗衫。白布汗衫是他的常规装备,只是粗布换成了细布。他太老了,不再经管场院里的事。村里一茬一茬的老头儿,都让一年一年的麦黄风给刮跑了,独独留了耕爷。没有几个人能论明白耕爷的岁数,耕爷自己永远说八十八了。从八十八岁开始,耕爷的年龄不长了。耕爷绰号“万事通”,郭庄人说,“万事通,找老耕。”老耕即耕爷。耕爷说,咱生产队的两架碌碡都是双楼大户多少辈子人传下来的。就像街头大婆枣树边上的碾子,都是一辈传一辈。石头打的东西,百年、千年,骨碌骨碌跑着,那么结实,轻易不会坏掉。
石头打的东西就坏不掉。这回,耕爷可说错了。静静家垒猪圈,用了一块很大的青石板,石板上还刻着字,只是字的笔画模模糊糊的,又是繁体,没人知道写的是啥。石板是静静家祖坟上的,叫石碑。那么结实的石碑,早就断成了两截。小广家在胡同口拐角的地方,戳了一个石磙子,保护他家院墙。他家早先也有一盘碾子,有一天碾轴断了,小广他爹不想花钱修,碾子就废了。碾子废了,上头的石磙子充当了护墙石。
郭庄在冀中大平原。大平原上密布着枝枝杈杈的大河、小河、沟渠、坑塘,在地图上,河网就像天人布置的棋局,村庄是棋子,星罗棋布。平原的村庄有的是平坦的土地,沙土地,粘土地,胶泥地,土地上年复一年种满庄稼、树木、花草、菜蔬,却不出产石头。素日里,人们侍弄庄稼,打坯烧砖盖房子,生炉打铁做农具,也用不着石头。生产队的大农具有耧、犁、耙、木锨、木杈,有大板车,户里的小农具有铁锨、镐头、镰刀、割草刀、大锄、耘锄。庄稼人惯能就地取材,多数农具,制作、串换不必出村。村里没有,就去赶集,三村五里,逢一排十,逢三逢六,都有集,集上,卖农具的单有一市,多漂亮的工匠活都摆在那里。但郭庄人离不开的石碾、石磨、碌碡、大夯,村里人自己做不出来,集市上也没得卖。
石头的农具和工具,是村庄里来历不明、身份可疑的一群。它们神秘而亲切地填满我的童年。
二妞家胡同口的院墙边,也有一块石磙子。二妞她娘管那块石磙子叫碌碡坨儿,一条街上都这么叫。有多年不来往的老亲,打听二妞家。耕爷朝东一指,“冲前走,有碌碡坨儿的那个胡同,从南往北数,西边第二户。”“你去二傻家借磨刀石来用用,咱们割草刀子太钝了。”姥姥支使我借东西,隔着栅栏吩咐,“是有碌碡坨儿那个胡同的二傻家,不是大槐树下的二傻。”
碌碡坨,是碌碡的主件。一架完整的碌碡,要有一个木框,木框有横梁、边梁、木销子各一对,跟碌碡坨两边凿好的石眼儿严丝合缝卡在一起。二妞胡同的碌碡坨儿,是五队的,日久年深,石眼儿磨得太宽了,一转就滑扣,难使唤。耕爷说的也对,那么结实的石头,是千年万年不坏的,石头能熬坏几辈子、几十辈子的人呢。可石头农具,经过人加工、打制,就不再是原本的石头。是农具,就总有个坏的时候。
但碌碡毕竟不是一件普通的农具。去掉了木框的束缚,它即刻给派了一个新的用场,护墙石,甚至,有了一个胡同因它命名。为了省事,后来,我们管二妞家那个胡同,直接叫碌碡坨儿胡同。
三
我弟弟他们那一拨男孩长到满世界开坷垃仗,自制弹弓子射知了打鸟之前,胡同口的碌碡坨儿、石磙子一直是他们的领地。弟弟骑在碌碡石上,“嘚——嘚——嘚——”地叫喊着,像电影里的英雄,胸脯挺得老高。碌碡石光滑、冰凉、硬朗,是弟弟不戴鞍鞯、不戴辔头的战马。可惜,从打谷场退居二线的战马,总是沉默寡言,不能像一匹真正的战马那样,嘶鸣复长啸。
在郭庄,碌碡不仅是一件重要的农具,一个胡同的名字,一群男孩的玩伴,它还是人的名字。用一个物件、一个季节、一个愿望为一个新生的孩子命名,是这个村庄的习惯。光是我们街上,叫碌碡的就有两个。碌碡是小名,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大号,但那个大号是放在户口本、学生档案里的,一辈子不准有人给叫过一两回,小名才是经常使用的。两个碌碡都姓郭,年龄相差了五六十岁。为了区分,前边分别加一个“老”字和一个“小”字。老碌碡三辈单传,到他这儿,前边生了五个闺女俩小子,俩小子都没活够一岁。为了让老碌碡活得结实,他爷清早遛弯打谷场边第一眼见到安卧的碌碡,就给孙子捡了这最硬气的名字。小碌碡是二妞的弟弟,本来不叫碌碡,三岁时发高烧,三四天昏迷不醒,吃药打针也不好,请半仙一看,说是丢了魂。按半仙的指引,子夜找魂,在碌碡上找到了,更名为碌碡。
老碌碡家是村里一个富户。土改后家中剩下三间卧斗青砖房,院子里种着爬山虎,春天,四面墙上藤蔓绿森森的,院门总是关着,不高的门楼,老砖,老门,青苔老厚。每次打他家门口路过,我心里是老噗通噗通地跳,想着《西游记》上的盘丝洞。老碌碡早就没了爹,光棍一条,上有八十多岁老娘。年轻时,老碌碡不通农事,只能干点只费力气不费脑子的活计。耕爷教给他拉碌碡。刚闹合作社,缺牲口,轧场、打场,拉碌碡的活计人代替牲口干。从学拉碌碡,老碌碡的脑袋忽然开了窍,耕、耩、锄、耪,一年之间竟全会了。老碌碡成了一个改造好的地富反坏子女。八十年代分田入户,老碌碡自留地种甜瓜,自家院里种黄瓜、西红柿。早春,火炕上育苗,像伺候没满月的孩子。大田的麦子还没秀穗,老碌碡已经骑辆钢管攒的自行车,后架上挂个竹筐沿街叫卖“五月鲜”的细菜。有人开始给老碌碡张罗媳妇了,他却得了一种暴病。早起老娘喊他倒尿盆,不应,踮小脚进屋,一摸脑门冰凉的,早没气儿了。
多少年后读柳青《创业史》,读到梁生宝他妈趴在街门外土场上的碌碡上,放声大哭。我满脑子里竟都是老碌碡他娘,一个目光阴郁满脸核桃纹的老太太。世界上,有多少人的命运会跟一块碌碡石不期而遇。
老碌碡的死,直接导致小碌碡改名。二妞她娘魔怔了好几天,坐在胡同口,盯着碌碡石发呆,嘴里唧唧哝哝。见谁,她就把谁拦下:“喂,你说这碌碡到底是有命还是没命?我家小子要不要改个名字?”小碌碡到底改名了,叫郭致富,不保留小名,甚至叫起来连姓都不拉。谁叫错了,郭致富他娘跟谁急,连鸡带狗一顿混骂。
郭致富,全郭庄最响亮的一个名字。跟着,新出生的小孩有了智富、志富、爱富、连富、贺富。一个村庄,随便用一种物件命名的时代,从此终结。
四
在西安和洛阳的博物馆,见到许多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的遗物。早期人类制作的石头工具,若不是结合展柜里的说明文字,作为一个外行,我真的看不出跟一块天然的石头有丁点的差别。然而,面对老祖先的发明,还是有些诚惶诚恐。恩格斯认为,人类社会区别于猿群的特征是“劳动”,而“劳动是从制作工具开始的”。
从第一件通过击打制作的石头工具,我们的祖先跟石头结下了解不开的缘分,即便后来有了陶器、铜器、铁器、木器、瓷器。我们习惯于使用石头,并且把石头的妙处用到了极致。石碾、石磨、石础、石臼、石杵,当然还有农具中的大角色——碌碡。面对远祖的遗物,我似乎开始想明白一件事情:并不出产石头的平原村庄,为什么拥有那么多古老的石头农具。离开博物馆,却又陷入更深的糊涂。
二妞的弟弟郭致富,是郭庄第一个*脱粒机的人。成捆的麦子,喂进机器的朝天大嘴中,一按电门,另一头便吐出干干净净的麦粒。人们争相租用郭致富的脱粒机,昼夜打麦,歇人不歇马。原来十几天才能过完的麦收,三五天就完了。几年后,郭志富的联合收割机,顶了郭致富的买卖。郭志富把郭庄的麦收,从三五天减到了一两天。他和他爹开着联合收,跑河南,下东北,过完麦回家,整麻袋里装的都是钱。
郭志富跟耕爷是刚出五服的当家子,他的联合收威风凛凛开进村那天,耕爷咽气儿。一街人忙着给耕爷办事,没人去郭志富家瞧稀罕,为这个,郭志富他爹心里委屈好多天。
郭致富已经从碌碡坨儿胡同搬到了村子最西边的河坡地里,二层楼的大院套,红砖院墙三米多高,东南角起个高门楼,门上光闪闪的楹联,“勤劳人家风水好,向阳门第早逢春”,横批“紫气东来”。郭致富家的样子,跟大多数郭庄的富裕户没什么不同。但郭致富置办新宅的时候,把胡同口那个老碌碡坨儿顺便给骨碌了过来,立在老时人家上马石的位置。
梦里梦外,我常常回到耕爷掌管着打谷场的日子。天上的云彩那么白,赛过耕爷的白胡子。满仓、满囤高高的声音吆喝着黑驴、黄牛,碌碡撒着欢儿奔跑,天上的云也跟着跑。醒来,时间的门却早已关闭。就像那天郭致富关大门的样子,自自然然的,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咣当”一声,老碌碡坨儿就给留到了门外。
拓展阅读
1、记忆里的芒果树散文随笔
在童年的记忆里,总有那么一棵芒果树婆娑起舞。
它栽种在老屋的后面,不知有多少年历史了。自我懂事起,它就在那儿。在我眼里,它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粗壮的腰身要三四个小伙伴手拉手才勉强能把它合抱住,高大的树干让我们穷尽千里目也无法穿透它的树梢,茂密的树叶彰显着它蓬勃的生命力。也许它正值旺盛时期,每年能产出一千多斤的芒果,方圆几百公里内,无一株芒果树能敌,被当地人誉为芒果树王。
每年农历五月份,芒果就成熟了,大大小小的芒果一个个你挤我,我挤你地缀满了枝头,稍有一点点微风拂过,熟透了的果儿就会从枝头坠落,落在空地上,落在草丛里,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果香,沁人心脾。
这时候,老屋的老老少少,最爱干的活就是捡芒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老人或小孩打着手电筒,提着竹篮子,在果树的周围寻寻觅觅,每每都是满载而归。吃过午饭后,总有一大群孩子等待在芒果树下,等着风起果落的美妙时刻。大家竖起耳朵,弓着步子,做着起跑的姿势,铆足了劲,只待那扑通一声响,就像运动员听到了发令枪声,个个像离弦了的箭冲刺出去,敏捷地扑向那一个个果子,抓起,装袋,往往只是几秒钟的事,身手之敏捷堪比奥运短跑健将。要是刮台风,天上就会下起壮观的芒果雨。这时,大家就不用你争我抢了,那纷纷落下的果子根本捡不过来。塑料袋派不上用场了,竹篮子也太小气了,能容纳下战利品只有那大大的竹筐了,基本上每个人都能捡个一两筐的抬回家。
那些掉下来的芒果,有的是完好的,有的已经摔伤了。有的是完全熟透的,有的还是青绿的。那些果熟蒂落的,往往被大家分而食之,剥开金*果皮,轻咬一下深*果肉,又香又甜又有弹性,只觉得是人间最美味的水果。而那些还未完全熟透的常常被妈妈拿来做成芒果蜜饯。妈妈先把芒果削了皮,切成一小片一小片,放在盐水浸泡三四个小时,捞起来在阳光下晾干水分,然后加入红砂糖熬煮,煮到粘稠时盛起,放置几天后再煮,大约煮过三四次后,好吃的芒果蜜饯就做成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那芒果蜜饯就是我们最好的零食。肚子饿的时候,拿几块充饥,身体马上了有了能量;嘴馋的时候,拿几片塞进嘴里,那小馋虫便跑得无影无踪。妈妈的芒果蜜饯给了我甜蜜的童年时光。
后来,我去外地上学,每次开学,行李袋里也总是少不了几家乡的特色零食—芒果蜜饯。每次带到学校,都被同学哄抢一空。吃过的人,都说味道好极了,那芒果味太特别了,太香甜了,比店里卖的不知好多少倍。每年放暑假时,总有一些同学不辞劳苦跟我回家,只为了看一眼那传说中的树王,只为了亲自看看妈妈如何做出美味的蜜饯。毕业的时候,有个同学在留言册上写下了:“忘不了你那让人嘴馋的芒果,什么时候才能得到你的恩赐解解口水。”
如今,虽远离了家乡的芒果树,然而在我居住的这个小城里,它是无处不在的。在小区,在路边,在学校,在公园。芒果树伫立着,茂盛着,芬芳着。可这满目的绿树,已经没有一棵是我所拥有的,那段快乐的捡芒果时光已不再回来。
但此刻,我可以漫步在树阴下,闻淡淡清香,享美好记忆,让芒果的清芬带我回到故乡的怀抱,这已足够!
“你永远不能拥有太多的天空。你可以在天空下睡去,醒来又沉醉。在你忧伤的时候,天空会给你安慰。可是忧伤太多,天空不够。蝴蝶也不够,花儿也不够。大多数美的东西都不够。于是,我们取我们所能取,好好地享用。”取我们所能取,好好地享用,哪怕那只是片刻美好的忆念。
2、关于雨夜记忆散文
有雨的夜晚,我常常会守着窗儿,一个人独坐在那里,听风品雨,那种感觉如饮清泉美酒,真好!
这与我不仅是一种奢侈,且是一种生命的享受。难得有此机缘,更难得有此闲情,在安然平静里让自己的心与夜雨、天籁合而为一。
通常生命遭遇这样的时刻,我会忘乎所以,在倾倒自己的同时让心里关不住的那支岁月红杏探出头来与夜雨一起在风里、雨里舞蹈、遐思。
作为生命,需要舞蹈,至少它能让你释放由生活本身所带来的那份不堪或者是沉重,尤其是面对当下与现实,心早已感到疲惫而失去了生命原有的美好与盼望。
今逢雨夜,就给自己放个假,不要规定自己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一切顺其自然,任凭灵魂和思绪做主,该看书看书、该喝茶喝茶,该回忆回忆,总之,听凭感情和灵魂的调遣,哪怕做个黄粱美梦也不啻是一种生命的乐趣。
其实,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是最自由的蝴蝶,鲜花为我们绽放、牧场为我们苍翠、天空为我们辽远、大海为我们湛蓝、文化和艺术为我们修身养息。
然而,现实的桎梏使我们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生命的翅膀想飞苦于力不从心,追求的脚步想追赶信仰的天堂被雾霾层层封锁,我们心里向往的未来早已被各种人为的设计所破坏和垄断,试问:生活里我们还剩什么,生命还剩什么?
而至于精神和灵魂的追求早已被俗世的铜臭所熏黑而不知去向、不知所云!这与其说是生活的悲哀倒不如说是生命的不幸!
好在这些年来我一直坚守,用阅读替代浮躁、用文字抒写灵魂、用寂静换取挣扎、用音乐、哲学和断想替代岁月留给生命的苦难,尤其是遇上雨夜的黑暗。
我会给自己准备丰盛的晚餐:有里尔克和茨维塔耶娃的诗、有文森特的画、有海顿的`交响乐与勃拉姆斯的钢琴曲、有卡夫卡的变形记与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还有竹林七贤留下的古琴、墨迹。
当然自己那点点滴滴的思绪与遐思也会不时地加入其中。不经意间,东方欲白,而生命与灵魂早已随之翩然而飞!
老实说,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惜它太奢侈、太短暂,因为雨夜一过,生命又回到现实,而现实却又是那么地使人无助与迷茫。
为此,我倒希望诸如像今天的雨夜能更持久、更绵延,至少遇上这样的夜我还有梦可做,哪怕南柯一梦也比无梦可做要好些。
其实,谁愿做梦,哪怕再美再好的梦,因为梦总是要醒的,诸如那个庄子的蝴蝶梦,梦里自己变成了蝴蝶,优哉游哉,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粉翅无影人憔悴的境地。
所以,生命苏醒是一种生存的必要,理性的选择才是为人的基础与评判,当然偶尔做一个美梦也是生活的期许,没有什么不可以。
按我个人的习惯与兴趣而言,遇上这样的雨夜,我会选择阅读和思考,因为在这样的环境或者氛围里阅读、思考,比平日的喧嚣里更多了一份沉静与安怡。
是的,如果思绪被记忆或者岁月点燃,我会用我手写我心,顺便搭上遐思的快车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寻访故友也好、探看风景也罢,总之,生命为着诗意而来、向着惬意而去。
老实说,我没有李白那样的才气豪情,也无杜子美那样的严谨与忧怀,我就像个现代版的欧阳秋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的,山水再美,倘若没有生命的追求和精神品质来做抵押,一切都改变不了现实的本源!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生命还是那个生命!
所以,做好自己才是关键,这与当下无关、更与雨夜无关。在这一点上,我似乎愿意把自己当作一个农民,遇上艳阳天就精耕细作、遇上雨天宅在家里沏杯清茶,看看自己收获的南瓜、桑麻也算是一种天赐与回报。
是的,生活原本就应该如此简单,简单就是天道,而天道最讲究的就是心与灵、自然与生命、生活相默契,即所谓的顺意顺心顺自然。自然即福,平安!而平安是生命最高境界,生活里无任何东西可以代替。
听!夜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打在窗栏上像李斯特弹奏的曲子,浪漫而又温馨。清风穿过我的发际,留下一串思念的回响。
此刻,我心寂然,任遐思出没岁月的殿堂,远方有蛙鸣和虫唱,引来我情感丰沛涤荡,拿上一顶紫色伞去我散步的地方。
看看两岸的杨柳与荷塘是不是与我现在的心情一样思绪飞扬,说不定没等我伫足观望,天空里早已开满洁白的满天星,同时在头顶的斜上方还站着一轮冉冉升起的满月……
雨夜是美的,美在安静,美在自由,更美在从容和遐思翩翩。我喜欢在这样的雨夜将心搁浅在窗栏里,愿它变成一只船或者一支千年遗落的洞箫,出海也好、吹送也罢,只要能将灵魂抵达向往的彼岸就是生命的天堂。
夜静了,雨点发出的声音稀落了,但愿一觉醒来,后院的梅花绽放和着一夜的遐思,还我生命一片郎朗!
3、关于雨夜记忆散文
雨,下了整整一夜,我从梦中醒来。手持空杯,呼吸沉入黑暗,堆积的书仍保持着纸的厚度。屋外传来声声蛙鸣,持续不断。
心一阵悸动,孤寂的雨滴不知何时打湿了耳际……其实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划过手机键盘的指痕,切近内心气候的玻璃碎片。
——写在前面
雨,下了整整一夜。我伫立窗前,望着天空飘下的丝丝细雨,听着窗外持续不断而又急促的蛙鸣声,心中思绪万千,有泪轻轻滑过。
我喜欢雨,一直都很喜欢。春雨无声,夏雨滂沱,秋雨淅沥,冬雨漫天飞舞……雨,勾起我无限遐想,我羡慕着,追忆着,痛苦着,叹息着……内心渴望一场大雨吞噬孤寂的生活,埋葬长久的烦闷,吹醒我的生机。
或许,因为自己一直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所以对雨特别偏爱;亦或,女子天生忧柔,因此,和雨有不可割舍的情缘。
雨,是忧伤的化身。
下着雨的夜是那样的安静。滴滴答答的雨声穿过窗棂,宛如一个女子幽怨的诉说,那么柔,那么轻,好似一首悠悠的乐曲。
由于工作的繁忙,生活的琐碎,不知有多长时间未来得及搭理凌乱的心情,总觉得太过疲惫,不想有太多的心事,不想给疲惫的心过多的负担。
于是,一些不着边际的琐事就被置放一隅。有空闲时偶尔也会想想,也会重拾那些时光,尤其,在寂静的雨夜里。思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又会重新链接那些悲喜。
一个人的雨夜,听着孟庭苇《无声的雨》,往事涌入心间。那些走过的路,经历过的伤,伤过后的痛,总会落下深深印记。或深,或浅,或多,或少,或喜,或悲!于是,在这样的夜晚,文字成了心灵的伴侣。
都说喜欢文字的女子是忧伤的,不知从何时起,我爱上了文字,爱上了这份用灵魂诠释生活的方式。
很多人不解地问“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喜欢文字?”我笑而不语,没有人理解这份心情,明白这份执着。在精神文明的物质生活里,若不用文字来堆砌,那么,尘世之外何处能给心灵一个家。
最初接触文字,总觉得它是那样神奇,好似无形的藤蔓牵引着我。从此,我的世界就这样和文字有了难舍难分的情愫。
在记忆中,爷爷是特别优秀的离退休老教师,酷爱看报写日记。小小的我,受到熏陶,也喜欢写写。
小学二年级时的第一篇作文被老师当作了范文,小小的我满心喜悦。每周教室的黑板报上都能看到我的作文,从那时起,自己就深深喜欢上了文字,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
时光流逝,渐渐地自己长大了,但仍然不忘初心!这时的我,对文字有了更深沉的理解。
文字,是用孤独而冰凉的情怀来书写生活里的真实感悟。光阴是决绝的,我们可以用空闲来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心情,或喜或悲,或甜或苦。
生活的棱角被琐碎磨平,喜欢文字的我十一年未曾提笔。在人生最低谷时,在一个好友的牵引下,我重拾闲搁十一年的笔。
再次提笔,对于文字,似乎完全陌生了,只能用简单的笔加以拼写,写出的文字总是欠缺意境和主要中心。
忽一日,意外接触自媒体《曲靖M》,进入了“富源文旅群”“富源作家群”,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于是,我一边学习一边看,一边思索,再把自己的思维和生活所见融入文字里,写下了一篇篇属于自己心灵独白的文章,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内心的独白。尽管不是很好,但慢慢看见了自己的文风,心里燃起了一种欣喜和安慰。
因为生活给了我很多困苦与磨难。于是,我把自己的内心写到文字里,一路走来,我从中领会到了很多,也看淡了很多。总觉得,生活能看开,想开,已经是对自己的一种释放和解脱。
在文字的生涯里,我知道自己的文字是渺小的,也是单薄的。即便如此,我还是执着着我的执着,不负于文字。
因为我懂得生活没有什么过不去,若现实不能改变自己,但文字能够改变自己的心境,它会带着我的灵魂,我的思维,将我的喜怒哀乐一一记录。
雨夜,翻看着自己的心情日记。心里五味杂陈,有开心,有失落,有纠结,也有过忧心……但,起码我有一颗执着的心,我会在文字这条路上一直将我的梦想继续。
但凡喜欢文字的女子都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不然,怎会有那么多的心思,让文字在笔下汇集?
这个雨夜,我明白自己的思绪又增添了一份寂寞。文字在笔下宛如断了线的雨滴,一滴一滴,一点一点的涌现。往后的日子,无论忧伤欢喜,我只想让走过的痕迹在文字里一一落笔。
此时,窗外有雨飘过,而我的心却在这细长温柔的雨丝里,感受到无限的期待……
雨,继续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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